第67章这是多珍贵的给予
    龙啸，以黑道起家，这些年逐渐在进行“漂白”，办起了公司，努力使自己适应上流社会的生活。可谁都知道，暗地里，龙家仍然是黑道上不容忽视的存在。
    龙啸与晏擎天的父亲晏凯旋关系匪浅，因此在两家的孩子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订下了亲事，只是令人遗憾的是，不久之后，晏凯旋夫妇双双死于意外，临终前也不忘嘱咐儿子，以后娶了龙曼婷，要对她好……
    欧式风格的花园别墅，弥漫着淡淡香草气息，幽雅怡人。
    餐厅里时不时传出阵阵谈笑声，龙家的人，还有晏擎天，围坐在餐桌，龙啸与夫人林雪华更是热情地为心目中的准女婿夹菜。
    晏擎天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衣服也还没换。裁剪适身的咖啡色西装，质地上乘，一看就是出自名设计师之手，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不知是衣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衣，总之，他整个人看起来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举手投足都透着让人赏心悦目的姿态，犹如一个天然的发光体……
    晏擎天俊美的面孔始终保持着优雅的浅笑，偶尔应几句，沉稳又不失礼数，龙曼婷真是越看越爱，一双美目含情，一直流连在他身上。
    龙啸虽然已经是一家公司的懂事长，可在家却是比较随意的。普通的棉质长袖，加一件黑色外套，不知道的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人物。笑得一脸的和善：“擎天啊，你也不小了，现在曼婷也不用再去外国拉那个什么提琴，不如就选个日子把婚结了，你看怎么样？”
    “对啊，我们可都盼着抱孙子呢，你们两个都二十五了，是时候说这个事了。早点结婚，也好了去凯旋两口子的心愿。”林雪华接受到女儿投来的目光，也赶紧附和，手上筷子一动，又夹起一块虾在晏擎天碗里。
    晏擎天闻言，微一怔，垂眸，没有说话，低头吃着碗里的一片青菜，在嘴里咀嚼了好久，看似不经意的朝龙曼婷投去一瞥，可是龙曼婷还是感觉看出了他眼底那一丝不悦和愠怒，坐在他身边，更是能觉察出他身体的僵硬。
    龙曼婷不由得心里一阵慌乱，表面上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柔情蜜意地看着他，嘴里却说：“爸，妈，擎天最近特别忙，加上接近年尾了，公司太多事等着他处理，难免分身乏术，不如，结婚的事就暂时缓一缓，可以我们两家人再约个时间，请几个亲戚朋友，先订婚，以后再说结婚的事。”
    龙啸夫妇一听，略为惊诧地看了眼女儿，再看看低头吃饭的晏擎天，仿佛明白了几分，随即呵呵笑起来，连夸自己的女儿怎么怎么体贴懂事……
    自始至终，龙云翔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暗自注意着晏擎天的脸色，果然是不太好，难怪，晏擎天那种人，从来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即使是早订下的亲事，结婚也得他主动，这是龙曼婷回国后第一次双方一起吃饭，就被女方家长先提出来，虽然是在情理中，却还是有些急噪了，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何况，提到他死去的父母，那更是显得在给他施加压力……
    晏擎天敛起眸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轻轻夹起一片蔬菜，嚼了几口，淡淡地道：“订婚的事，你们选日子吧。”他何尝不明白，把他父母抬出来的意思，无非是想提醒他，这门亲事，那是铁定要履行的。晏擎天心中冷笑，他确实是很不喜欢这样被动，虽然是父母的遗愿，可用得着这么急吗，龙曼婷才刚回来几天……。
    龙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从前他和龙曼婷的事保密，现在，龙家是想公开了，至少让外界知道龙曼婷的身份。
    晏擎天懒得为这些事烦心，公开就公开吧，他无所谓，自从被父母告知将来他要娶的人是龙曼婷，他就已经有这层认识了，他并不讨厌龙曼婷，所以，对这门亲事，没什么反对的意见。
    总归是要有妻子的，父母的遗命，他不会违背，爷爷也很想抱孙子，晏家人丁单薄，过两年添个新丁，爷爷会很高兴的……
    一切看起来都挺好，人生就是这么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得到晏擎天的许可，同意对外公开订婚的事，龙啸夫妇总算满意地笑了，至于龙曼婷，更是满脸的娇羞，恨不得立即就倒在晏擎天怀里……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晏擎天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的时候，晏老爷子因为突发性脑溢血进了医院，如此震惊的消息，让人不由得想到……要变天了吗？
    晏老爷子突然病危，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突发脑溢血，这种病……来得凶猛，即使是医术高超的医生，也是回天乏术，晏家的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是在弥留之际了。
    晏擎天去甄汐住的地方接她，一路上，车里的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沉默，可怕的沉默，甄汐不知该说什么，晏擎天整个人异常阴沉，如同黑暗世界的撒旦。
    晏庭芳夫妇以及甄瑞霖也赶来了，还有老爷子远在国外的两个女儿……晏擎天的二姑妈三姑妈，也连夜拖家带口的在往回赶。
    晏老爷子脸上带着氧气面罩，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两只手拉住晏擎天和甄汐，晏庭芳在丈夫怀里低低地啜泣，甄瑞霖神色复杂地望着病床……
    老人此刻一定是很想说点什么，哪怕几个字……可是他说不出来，看着晏擎天，眼里，竟有隐约的泪光闪动—
    晏擎天紧紧握住老爷子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爷爷，您放心……您想说的话，我都明白。”
    老爷子闻言，眼角有了一丝松动，那是在笑，可是被面罩遮了一半脸，所以看不怎么出来，可是晏擎天感觉到了，爷爷是很欣慰地在笑……
    “爷爷……您不要走，好不好……”甄汐也被这种情景所触动，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哀伤，虽然这个老人她只见过一次，可是他的慈祥和爱，她能感受，想不到现在见面竟是永别了。失去亲人的痛苦，甄汐深切地体会过，现在，这个她认为可以成为自己亲人的老人，却在只见了一面之后就要走了……世事无常，太多的事我们无能为力！
    晏老爷子吃力地抬起手，很想摸一摸甄汐的头发，回忆起很多年以前，那个他心爱的女人，温柔地俯在他怀里，她听着他的心跳，他爱怜地轻抚她的头发，那一头青丝，乌黑柔顺，如上好的丝绸一般，是他最最爱不释手的，如今，他就要去到那个向往了多年的地方，那里，有他深藏在心里一辈子的女人！她一定孤寂了好多年……晓莲，我来陪你了……
    老爷子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见到了曙光一样……可是，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一个释然的笑容凝结在老人面上，直到医生确认他已经辞世，取下氧气罩，才发现那一抹笑，如此的震撼，仿佛他不是死亡，而是获得了新生……
    晏庭芳放声恸哭，丈夫甄柯也不禁眼眶泛红，抱着妻子，神情无比凝重。
    甄汐也忍不住低头啜泣，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和无奈，象手中沙……
    晏擎天紧紧握攥住拳头，一种压抑着的情绪慢慢酝酿出来……悲伤，和父母去世时那种挖心挖肺的痛苦一样，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稳如泰山的身躯，微微一颤，在他伸出手扶住床边的那一霎，感到身后有个温热的身子贴了上来，甄汐的小脸蹭在他背上，两具颤抖的身体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依偎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彼此身体里正在凝结的血液温暖……
    接下来的三天，大家都在晏家宅子里守夜，晏擎天经常跪在老爷子牌位前独立发呆，除了喝水，几乎没吃过东西，几个姑妈都来劝他休息一下，冷硬的脸上，机械地牵了牵嘴角，一个人沉默着走进了老爷子生前的房间。
    鼻息里飘来一股饭香，甄汐犹豫了半晌才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番薯粥。
    晏擎天没有回头，似乎能知道是谁来了，依旧拿着手里的相架，一言不发。
    在浅橘色的灯光下，晏擎天如雕塑一般完美的侧脸散发着惊人的诱惑，却也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你把这碗粥喝了好不好？”甄汐低声询问，心里没底。
    晏擎天不愿意被人打扰他的忧伤，缅怀着从前一家人温馨的片段，闭上眼，仿佛就在昨天……
    “出去。”简单的两个字，冷淡而疏离。
    甄汐脸一红，零星的勇气都被他淡漠的态度所冻结，不过，她不会就这么走了。
    “这碗粥，你吃了我就走。”甄汐走到晏擎天跟前，放下粥，大着胆子抚上他眉心的结，这是她想了好久却没敢做的事。可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太过让人心疼，她才放下了矜持。
    晏擎天的身体有着一丝颤抖，削薄的发梢垂在额际，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颓废的美，却是别样致命的吸引。
    晏擎天眸光一转，墨色更浓，冷若冰霜的面上，没有半点松动，声音暗哑：“我再说一次，出去，带上你的粥。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吃了你。”
    “你……”甄汐一阵气结，象个被戳破的气球，真想立即走掉不理他！
    可是，他长长的睫毛上，那闪烁的，是泪光吗？这个强势冷傲的男人也会哭？
    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又疼了起来，口气更加轻了：“不要这样好吗？算我……求你……吃一点……”甄汐颤抖的声音有着一丝哽咽，为什么看见这样的他，她就心痛得快要死掉！
    “你不走？是不是？”晏擎天一记眼刀扫过来，却是带着一股嗜血的味道。
    甄汐有点怕了，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内心挣扎一番，怯生生地说：“我……我就是不走……你不吃东西我就是不……”这晶亮的眸，粉嫩的唇，这么近，这么近地在晏擎天面前，闭上眼数秒，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时走地无。
    “这是你自找的！”随着这一声低吼，晏擎天不由分说将甄汐的脸捧起，对准她的唇狠狠地啃咬……
    甄汐吃痛，慌了，乱了，他象一头悲伤的野兽，以这种方式抒发着内心无处宣泄的痛楚。恨不得将这小人揉进身体里撵碎……她的美好，她的香甜和纯净，总是随时随地诱发着他身上暴虐的细胞。
    一股血腥的味道在彼此的唇齿间蔓延开来，甄汐没有再挣扎，他痛，她知道，如果咬她，啃她，能减少他的痛苦，她愿意啊。
    胸臆里酸涨的感觉化成无声的泪滴，滴进晏擎天的口腔，象投进火中的冰凌……晏擎天陡然清醒过来，抬起甄汐的小脸，只见她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泪水，下唇已经被他咬得破皮出血，那殷红刺眼的血丝，让他的心一阵抽搐……
    甄汐呆滞地望着他，小嘴扁着，说不出的无辜可怜，软糯的声音，弱弱地问：“你……现在好些了吗？”
    晏擎天陡然觉得心尖上有股酸疼在蔓延，笨蛋！笨蛋！！再次将她拥进怀里，象拥有最珍贵的宝贝，贪婪地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头搁在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怜惜又恼怒地说：“你怎么这么笨啊，看着我失控，你痛就该打我推开我啊！如果我伤了你怎么办……”
    “哪里有如果，明明不是已经伤了吗？连带着心一起，早就被伤了。”甄汐不禁悲从中来，脱口而出。
    晏擎天被甄汐的话震住了，坚硬如铁的心，裂开了一角……
    原来这丫头是对自己动了情。这个认知，让晏擎天心里悲喜交加，喜的是，她的心里有他，象她那样不解情为何物的人，竟然会喜欢他，这是多珍贵的给予。
    可是，他不可以，他注定了无法给她一份完整的，连同身心一起的感情。
    父母的遗命，他不可能不顾！那象是心上一个沉重的枷锁，他只能背负着往前走……
    两人就这么紧紧拥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思念，无声地渗透进彼此的身体，捂着两颗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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