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泰晤士河上的奇兵(中)
“……我们原本的打算,是对叛军进行一场特种作战,或者说斩首行动,由你我两个人骑着扫帚直扑伦敦市中心,在距离白厅只有几条街的海德公园或摄政公园空降着陆,然后随便找个没人的隐蔽之处,就地把这两千作战部队释放出虫洞,在敌人的肚子里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威斯敏斯特和白厅……否则的话,若是以常规作战方式层层推进,我们这两千人是绝对啃不下整个大伦敦的。”
光线暗淡的岗亭内,王秋摸出一张伦敦近郊地区的旅游地图,对哈利.戈登常务次官如是解释说。
“……哎,但是从目前的天气状况来看,我们显然是没办法继续通过超低空飞行突入伦敦市区内了。而且,之前仓促制定的那个作战方案,现在仔细想想,恐怕也不一定可行,若是敌人把摄政公园和海德公园当成了预备队的集结地,或者我们刚刚飞到伦敦上空,就遭到叛变巫师的空中围猎——我们巫师之间有着确认彼此位置的侦查法术,光靠隐身术和忽略咒是没用的——这场空中突袭就有可能变成自寻死路!
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将空降偷袭转为正面强攻,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哈利.戈登常务次官苦笑着叹息道,“……我们总不能就此取消本次作战行动,或者干坐在这里一直等到明天吧!从多佛尔海峡对面过来的法国人,在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打到能看见伦敦桥的地方啦!”
“……嗯,戈登先生,你似乎有些理解错了,我并不反对在这里就放出军队,向伦敦进攻。我反对的只是让部队按部就班地沿着公路推进,用一战和二战的传统方式进攻伦敦,打一场漫长的攻城战而已。上个世纪末的俄国人,在车臣战争中为了打一座小小的格罗兹尼,就几乎为此流干了血,并且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而此刻的我们既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供拖延,更没有这么多勇士的生命可供挥霍!
更何况,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让战士们强行军一百公里之后就立即投入战斗,也实在是太扯了!”
王秋伸手在地图上用力敲了敲,“……所以,我们必须选择另一条更加空旷和安全的进攻路线……”
“……更加空旷和安全的进攻路线?难道你还想要乘火车不成?你现在能从哪儿去找车皮和司机?”
哈利.戈登常务次官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如此问道,“……更何况,就算是咱们真能利用铁路来运动部队,你也没办法绕开包围在白厅四周的那些街区,还是得要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啃开来的啊。”
“……呵呵,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铁路了?眼前的这条泰晤士河,不就是一条绝妙的进攻道路吗?”
王秋微微一笑,同时伸手指向面前的泰晤士河,“……沿着公路向伦敦推进,且不说沿途势必要遭到的骚扰和袭击,接下来肯定还会在市区外围跟敌人进行反复纠缠,既增加伤亡又浪费时间。相反,若是坐船沿着泰晤士河顺流直下,就可以避开被烈火和街垒阻隔的外围市区,直抵威斯敏斯特国会大厦(这幢哥特式建筑紧贴着泰晤士河)登陆上岸!要知道,从政变开始到现在,才只过了两天而已,我可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连市区内外国移民武装都没能清剿干净,同时还要在肯特郡用主力抵挡法国外籍军团的‘纳尔逊骑士团’叛军,居然会想到要在泰晤士河沿岸布置火力点和水雷!而且还是防御上游方向的!”
“……从泰晤士河进攻吗?这个主意听起来似乎不错,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船从哪里来?”
哈利.戈登常务次官转了转眼珠,然后矜持地举起了一只手,“……牛津这里可找不到多少游船!”
“……放心,这次突袭行动所需要的船只,在虫洞另一边早就预备妥当了!”王秋一脸得意地笑着说道,“……为了帮助克里奥佩特拉女王在日后收复上埃及,我之前已经陆陆续续地搜集了不少冲锋舟,堆放在亚历山大港的埃及王宫里,预备用在尼罗河上的作战之中……现在正好可以挪到泰晤士河上来用!”
于是,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分,一支由十余艘各式小船组成的“内河舰队”,赫然出现在了浊浪翻滚的泰晤士河面上。其中绝大部分船只,都是解放军救灾部队常用的大号玻璃钢冲锋舟,而最大的一艘“旗舰”,则是克里奥佩特拉女王给自己订购的一艘排水量九吨半的小型游艇“眼镜蛇号”。
此时此刻,王秋就穿着一身防弹衣站在“眼镜蛇号”上,用对讲机指挥这支“内河舰队”顺流而下。
很显然,王秋此次携带的大约两千名战斗人员,是没办法全部挤上这些小艇的。所以,他只是选拔了一支大约一百人的精锐突击队,全副武装地登上游艇和冲锋舟,跟着自己一起走水路出发,而其他人则继续在古埃及待命。而这支突击队的任务,也只是掩护王秋突入威斯敏斯特国会大厦,或者泰晤士河畔靠近白厅的某座其它建筑,占领一小片稳固的登陆场……然后,王秋就可以取出虫洞,在战场中央就地暴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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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全世界各地的城镇村落都喜欢建造在水边一样,从牛津到伦敦的一百多公里泰晤士河段两岸,也分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英格兰村镇,其中既有数万人规模的小城市,也有寥寥十几户人家的小庄园,还有充满欧陆古典风格的教堂和修道院,当然也少不了高耸的宣礼塔和圆顶清真寺——它们都是伦敦的卫星城。
其中,一部分比较不幸的村镇,已经被此次骚乱波及,一排排房子被烈火烧得焦黑,即使雨水已经熄灭了火焰,但还是可以零星听到有人在胡乱放枪,并且咆哮着某些乱七八糟的激进口号。
不过,那些远离主要交通线的小庄园,大体上倒是还算完好,只是有些青壮年男士手持草叉或猎枪,守在各自家园的篱笆后面,警惕地看着王秋他们的小舰队从泰晤士河上劈波斩浪,快速驶过。
如果是在遥远的工业革命时代,在泰晤士河泛舟可是一件很考验人的忍耐力,尤其是嗅觉的苦差事。那个时代,首开工业革命之先河的英国境内四处都在建工厂,泰晤士河上游自然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许多高污染的造纸厂,化工厂,印染厂还有制革厂,再加上伦敦市区百万人口的日常排污,泰晤士河就一天天地变得臭起来了,尤其是到了烈日炎炎的夏天,沿河地段的空气简直是臭不可闻。
因此,那个时代的伦敦上流社会,一般都把衣鬓香影觥筹交错的社交季,安排在伦敦的冬天。等到夏日里泰晤士河浊臭难耐的时候,伦敦的绅士、夫人和小姐们就会躲到乡下庄园去度假避暑,或者出国旅游。(《傲慢与偏见》之中,达西和宾利两位男主角之所以会在夏秋季节到乡下去,就是遵循了这一习俗。)
——臭气熏天的泰晤士河,就跟夹杂着煤灰的“伦敦雾”一样,是维多利亚时代最著名的伦敦特色。
然而,在王秋同学所处的这个时代,泰晤士河早已今非昔比,重新变得清澈动人,已经算得上诸多著名城市河流之中最洁净的了。为此,英国政府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连续几十年时间的全流域整治工程,超过二十亿英镑的昂贵治理费用,还有整个英国“去工业化”的沉重代价……
仔细想起来,这世事还真是轮回得很诡异呢——昔日那一条肮脏发臭的泰晤士河,见证了英国历史上最为恢弘壮丽的时代。而当这条河流再次恢复清澈、美丽和洁净的时候,米字旗代表的一切光荣、伟大和威严,“日不落”帝国的华丽冠冕,也都和水中的污染物一起随风而逝了……这是何等戏剧化的场面啊。
此时,风势虽然强劲,但雨水却已经停了。狂风驱散了一块乌云,让阳光得以倾泻而下。风中夹杂着水汽和青草的气息,让人不由得为之精神一爽。而泰晤士河两岸田园牧歌的风景,同样是着实令人沉醉。
即使是正在为即将爆发的激战而精神高度紧张的船上众人,也都不由得为之心旷神怡,精神舒畅。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英格兰春天的原野,都会唤起了我内心对生活的渴望……”
哈利.戈登内阁常务秘书站在王秋的身边,把手伸向悠远的天空,仿佛能够通过自己的指尖,触摸到天际的晚霞,明亮的眼睛里熠熠闪光,“……想象一下吧,当你独自站立在冬日铁灰色的苍穹下,听到河流里冰封开裂的声响,看着宛如死一般寂静阴冷的雾气,被东风驱赶飘过黑紫色的山峰;奔腾的小溪势不可挡地冲开身上银色的外衣,大自然洗去了冬季的铅华,让万物萌动出勃勃生机,树木的枝芽冒出羞涩的脑袋向着澄澈的天空伸展,灌木低矮的分枝在泥地中匍匐,宏伟的山峰环抱着树木葱茏绿茵盖地的平原。
然后,仲夏的明媚阳光普照着大地,英格兰的原野上一片新绿,石楠开满灌木葱郁的荒原,红色、粉色、紫色、白色,随风摇曳,花朵虽然娇小,却美艳非凡。无数蓬勃兴旺的生命,像那些雉鸡、斑鸠、野兔、狐狸、羊群,水中的小鱼,甚至是整个英格兰的人们,都是由这一方壮丽的天地孕育而生!
你能想象吗,当我和父亲从南非种族骚乱之中逃回这里,第一次目睹这一切风景的时候,就被它深深地打动了,那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我们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祖祖辈辈的先人都在这里繁衍生息,几乎是从第一眼看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澎湃的心跳就已经告诉我,这里才是属于我们的家!”
他用一种仿佛咏叹调的忧郁口吻,神情惆怅地说道,“……但是,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却快要消失了!”
“……你是说如今的这次叛乱?”王秋挑了挑眉毛,故意如此说道,“……无论如何,请你务必要抱有足够的信心,否则的话,我们又该如何作战呢?请放心,只要打赢了这一仗,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不是的,即使没有这场军事政变,很多事情的变化,也都是早已注定的了。”
哈利.戈登继续惆怅地叹了口气,“……即使纳尔逊骑士团掀起的这场叛乱,最终能够在短时间内平息,而不是演变成绵延不断的大规模内战,大不列颠也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时光了。
昔日那个全球帝国的崩溃,不光让我们丢光了几乎所有的海外殖民地,还让这些殖民地的异族臣民,在帝国崩溃的过程之中,不断反向涌入了不列颠,逐渐成为了最近几届政府的最大困扰。经过这些年的演化和博弈,还有最终宣告失败的多元文化政策,整个大不列颠岛的人口结构和民族成分早已改变,再也不是基督教独霸信仰阵地,盎格鲁撒克逊人和凯尔特人平分天下的格局。黑人、印巴裔、阿拉伯人,还有东亚移民,全都在竭力争取政治权力……而新政府一方面迫于国际压力,一方面恪于‘政治正确’,也不得不继续施行吸收移民、奖励生育的‘多元文化政策’,从而让移民势力进一步膨胀……”
说到这里,哈利.戈登不由得抬起头来,对王秋挑了挑眉毛,“……不要告诉我,你们在这次行动里,会没有从英国华裔公民里面扶植代理人的打算!”
“……”
王秋一时间无言以对,毕竟,他不是律师也不是职业外交家,仓促间没法把假话和套话说得那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