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妮忽然就哭了出来，投进她的怀里，震得顾萌萌手中的粥碗差点摔掉。
顾萌萌只能把粥碗放到一旁，伸手抱住越发清瘦的妹妹。
叶佳妮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躲在她的怀里哭着……
叶佳妮不是个容易被欺负的女生，但一旦被欺负了，那整个人就会被打击得不堪一击。
像小时候，叶佳妮跑回家抱着她偷偷哭的时候，顾萌萌就知道，自己的妹妹肯定被伤或被气得一塌糊涂了……
……
顾萌萌很安静地坐着，任由叶佳妮倒在她的怀里啜泣着。
很久，叶佳妮停止了哭泣。
“我和厉爵斯分手了。”叶佳妮的头枕在她的腿上，拿过顾萌萌递来的纸巾胡乱擦着脸，一个人叙述着，“是我赶他走的。”
“……”
顾萌萌蹙了蹙眉，没有接话，当个安静的聆听者。
“他走的时候我昏倒了。”叶佳妮继续说着，从她的怀里坐起来，“我昏倒了，直倒醒过来，都只有我一个人。”
当时她醒过来的时候，就看着一个空空荡荡走廊和几件厉爵斯的衣物……
没有其它了。
就只有她一个人。
厉爵斯已经走了。
没人注意到她昏倒了，没人送她去医院，她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安静地昏倒，安静地苏醒……
那一刻，她又胡思乱想，如果她死了，厉爵斯会不会为她流眼泪。
对厉爵斯，她有妄想，有很多的胡思乱想，可到最后……胡思乱想就是胡思乱想。
她自己一个人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一个人进门，一个人过着日子……
还有一只猫，它会只黏着厉爵斯。
所以，哪怕她昏倒了，它都不会守在她身边，它在家里睡得惬意。
“什么？！”
顾萌萌震惊地看着她，没法再安静，甚至有些心惊肉跳，“我带你去医院！”
“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叶佳妮说道，“医生说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
“那你头上的伤……”
“我开车撞到垃圾桶，缝了几针，没事。”叶佳妮努力想挤出一个没事的笑容，笑不出来。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通知我？！家里人知道吗？你都缝针了还天天吃方便面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顾萌萌顿时有些激动，眼里全是担心。
叶佳妮看着她，沉默得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顾萌萌抿了抿唇道，“我猜到大哥会有行动，但没有想到会在我女儿的满月宴上……”
“我知道跟姐姐没关系。”叶佳妮朝顾萌萌靠了过去，头靠在她的肩上，像小时候一样撒娇着，“只有姐姐才这么关心我，只有姐姐才在乎我的死活……”
几天了。
她不接任何人的来电，却只有顾小找上门，她是不是人缘太差了呢？
叶佳妮努力想讨她的欢心，逗她开心。
可顾萌萌不是笨蛋，听得出来叶佳妮说得有多牵强……
顾萌萌不敢想象，这几天叶佳妮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
顾萌萌逼着她喝了几口粥，按亮了熏香灯，滴上助眠的精油，强迫叶佳妮睡觉。
“我睡不着。”叶佳妮说道。
“那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也好。”顾萌萌轻声道，像哄着小孩子。
“嗯。”叶佳妮听从地闭上了眼。
顾萌萌重新替她掖好被子，站起来准备出去打电话叫医生，手却被叶佳妮抓住……
顾萌萌愣了下，低下头，只见叶佳妮闭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声音干涩，“别告诉爸爸和哥哥，我能站起来的，我不要大家排着队地来同情我。”
“知道了。”
顾萌萌反手握紧她的手，低声答应。
如果让舅舅和佳贺看到叶佳妮这个样子，一定会去找厉爵斯拼命的……
林格和佳妮分手时，佳妮也没有憔悴瘦成这样。
事实上，她现在也很想去质问厉爵斯。
他当初做了多少的保证，说会对佳妮多好，现在呢？
“你安心睡，没人会打扰你的。”顾萌萌出声道，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中。
顾萌萌走出卧房，伸手轻轻地搭上房门，在关上的那一刻，她听到了叶佳妮的声音，“姐，我爱他，可我知道，再也没有可能了。”
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声音，苍白而空洞，就像她的眼睛。
顾萌萌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让自己不要插手她和厉爵斯的事，也不要再去找厉爵斯……就这样让他们散了。
因为她已经绝望了。
顾萌萌看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的生气，也猜不到她嘴中所谓的站起来，是过多久才能站起来……
顾萌萌心疼自己的妹妹，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佳妮多做些什么。
一个林格，一个厉爵斯。
她不知道佳妮以后还有没有再爱上一个人的勇气……
顾萌萌走出去打了电话给武江，让他找医生上来。
厉楚恒安排的女仆已经到了，正在忙碌地收拾着，见到她立刻恭敬地道，“太太。”
“嗯。”
顾萌萌淡淡地道，朝厉楚恒的方向走去。
厉楚恒站在客厅的角落里，那里摆着一张办公桌，男性化的标配，应该是厉爵斯在家工作的地方。
顾萌萌走过去，只见办公桌上摆着一台电脑，摆着一些投资管理的书。
厉楚恒的视线是落在一张合照上，厉爵斯从后搂着叶佳妮拍的合照，照片上，厉爵斯笑得春风得意，叶佳妮的眼里同样有着笑意，近乎甜蜜的笑容……
顾萌萌走向前，从桌上拿起相框，指尖划过佳妮的脸，“我记得刚到舅舅家的时候，我对什么都陌生，在舅妈的管教下，我越发认清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多余者，所以我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
厉楚恒低下眸，深深地看向她，眸如墨一般黑。
“但佳贺和佳妮两个人没有排挤我，没有敌视我这个突来闯入他们家庭的人。”顾萌萌陷进回忆中，唇边泛起一抹微笑，“舅妈趁舅舅不在时不给我饭吃，都是佳贺、佳妮偷偷贡献出了自己的零食。”
“……”
厉楚恒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大概因为我是姐姐的缘故，他们两个争吵起来总是缠着我给他们评理，一个比一个会撒娇，我那时候已经深谙寄人篱下应该做的事，所以哪个都不敢得罪，哪怕我觉得是谁做错的，也不会指责，尽量当着和事佬。”顾萌萌笑着反问，“是不是很有心机？”
从千金小姐一坠而成灰姑娘，她适应着极大的落差……
她还自学怎么做好本份，才能在舅舅家继续呆下去。
“……”
厉楚恒沉默，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的阴鸷越来越深。
“倒是他们两兄妹，一直都对我很好，就是有人骂我野孩子，他们都同仇敌忾替我骂回去、打回去。”
家破人亡后，她逐渐习惯了周遭的嘈讽和蔑视，性子变得淡然，让自己对别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而佳贺和佳妮都曾经因为帮她受过不大不小的伤……后来他们出国上学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慢慢淡下来。
想起来，她经历人生最大转变的时候，除了舅舅，佳贺、佳妮也是她那一段生命中的阳光，温暖了她。
顾萌萌从回忆中出来，将相框放回办公桌上，正要找厉楚恒，却见他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手上拿着手机。
“四环那边的房地产今年会被炒热，涨百分之二十是肯定的。”
她听到厉楚恒低沉的嗓音响起……
她在这里感怀过去，他居然去谈生意了……
顾萌萌无奈，紧接着厉楚恒漫不经心的话差点让她摔倒。
她听到他说，“嗯……你把自己再关一个星期，四居室就是你的了。舅妈。”
最后两个字是厉楚恒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
顾萌萌看着他的背影无语凝噎。
挂上电话，厉楚恒回过头来，对着她无奈的眼神，邪气地挑了挑眉，义正言辞地道，“她不给你吃饭。”
“……”
她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光听到舅妈那一段了？！这听众当的，他还选择性聆听……
“你不用跟我说教。”像是知道她会说什么，厉楚恒邪邪地勾着唇角，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她很开心地就把自己关了。”
“……”
顾萌萌几乎能想要舅妈乐呵呵奔进房~间的样子……很□□道地想笑。
本来郁闷的心情被厉楚恒这么一整，顾萌萌散心不少。
不过，她想，她再也不能再厉楚恒面前感怀过去了……可怜的舅妈，一把年纪了还老是被厉楚恒耍着玩儿……
……
顾萌萌走到房门口，叶佳妮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待她见到叶佳妮眼角垂下的泪时，才确定佳妮并没有睡着……
佳妮只是怕她担心而已。
顾萌萌退了出来，头重重地撞上一堵墙，厉楚恒就站在她面前，垂眸深深地盯着她，低沉地冷问，“把她接回去？！”
“等她休息好再说吧。”顾萌萌淡淡地道，“你不去公司？”
在医院的时候，厉楚恒为了照顾她半步不离，后来提前出院后，他又照顾着宝贝女儿半步不离……
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是在家办公的了。
“我陪你！”厉楚恒拉过她的手，冷声道，“等武江把厉爵斯找出来再说。”
这个烂摊子总要收拾。
“佳妮不希望我们管她和厉爵斯之间的事。”顾萌萌抿了抿唇，“我不管她能不能和二哥在一起，只希望她能尽快走出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