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萌萌替他夹菜的动作一顿，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从一家人出来到这个餐厅开始，厉楚恒的脸一直很臭，说的话字字尖锐，一双黑眸深深地打量着她，不懂是在探究什么。
    平时他气她的时候也不少，但从来不会这么说话，他会冷漠、他会霸道、他会嘲讽……但他都把握好度。
    厉楚恒盯着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顾萌萌看着他对手机冷声吩咐道，“把小少爷带出去。”
    正吃得很欢的len闻言一脸的茫然。
    不一会儿，武江从餐厅外走进来，抱起len往外走去。
    “砰——”
    餐厅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厉楚恒，你做什么？”顾萌萌愕然，好好的吃个饭为什么让儿子离开。
    “做什么？”厉楚恒冷笑一声，“顾萌萌，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
    ……
    顾萌萌站在桌前，怔怔地看着他，身后的秋千藤椅在轻轻地晃动着。
    “你早就知道你自己怀了身孕，你想偷偷打掉对么？”厉楚恒冷漠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过，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你急什么？！”
    “……”
    顾萌萌怔怔地看着他，他都知道了。
    他们互相瞒着，互相拖着……
    “说话！”厉楚恒坐在那儿，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微显苍白的脸，“我是孩子的爸爸，你就是想打掉，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一声？！”
    “我没有要偷偷打掉。”
    他是不是想偏了？顾萌萌蹙眉，看着他冷漠如冰的脸，“我是在给你时间……”
    “那这是什么？！”
    厉楚恒猛地站起来，把一张纸往桌上狠狠地拍下去，颀长的身影一下子变成居高临下，黑眸里迸射出怒意，“你当我是瞎的？！我不认字？！”
    “……”
    顾萌萌低眸望去。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分用力地压在那薄薄的纸上，因用力而指尖泛白。
    人流同意书。
    是那张从她手里飞出去的人流同意书。
    那不是她和厉爵斯在一起时弄丢的么？是厉爵斯用来提醒她不能拖延的，她没有打算立刻人流，所以也没有去捡。
    怎么会在厉楚恒的手里？
    “你跟踪我？”
    转念一想，顾萌萌便明白了。
    “你没做亏心事又何必怕我跟踪？”
    厉楚恒冷笑一声，眼里的狠意明显，五指慢慢收拢，蛮横地将纸张收拢着一团，丢进火锅汤中……
    “我是内疚，但我也有我的立场，这不是亏心事。”
    顾萌萌咬了咬唇道，“我没有打算立刻去拿掉孩子。”
    拿掉孩子又不是什么普通的事，孩子没了以后肯定要休养，她瞒也瞒不了的。
    她怎么可能会去偷偷打掉孩子。
    ……
    火锅的热气升萦绕，隔绝着两个人。
    “那这封同意书是什么？！”厉楚恒阴冷地盯着她。
    “那你看到我在上面签字了吗？”顾萌萌反驳道，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莫名地有些来气。
    也许是被他跟踪了，也许是他此刻质疑阴沉的目光……
    他们结婚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光看过她。
    “行，那我问你，如果两个月时间到了，len不喜欢有个妹妹，你会怎么做？！”厉楚恒冷冷地问道，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顾萌萌，我要你回答是或不是！”
    “……”
    像是有把匕首莫名地顶到了她的喉咙边，极力地逼迫着她、压着她。
    顾萌萌站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个眼里迸射着暴怒的男人……
    “顾萌萌！回答我！”
    厉楚恒瞪着她，额间因怒意而青筋突显。
    顾萌萌咬唇，热气迷漫过视线，很久，顾萌萌才闭上眼说出答案，“是。”
    “砰——”
    她的话落。
    桌上的杯杯碟碟被厉楚恒通通扫落到地上，声音响得吓人。
    红酒瓶摔破，醇厚的红酒肆意流淌……
    顾萌萌被吓得一惊，错愕地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厉楚恒。
    厉楚恒冷冷地看着她，轮廓弧线绷到了极点，一双眸里的怒意被热气熏腾得更甚。
    气氛僵硬极了。
    不远处正在拉小提琴的演奏者也悄悄地放下了小提琴，不敢再出一点声。
    ……
    厉楚恒盯着顾萌萌没再说话，牙关咬紧。
    顾萌萌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地狼籍，从结婚到后，她从来没见到厉楚恒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他会对任何人发火，可在她面前永远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
    “我还在你身边。”
    顾萌萌看着他解释道，“就算没有女儿，就算不再生了，你还有一个儿子，还有我在你身边……一家三口就够了，为什么非要多要一个不可呢？”
    “如果我坚持要女儿呢？！”厉楚恒的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
    顾萌萌伸手去包里拿出医生的评估报告放到桌子上，“这是医生给len帮的评估，连医生都不赞成我们再生一个。你说我们是成年人了，成年人是不是应该多为小孩子考虑一些？！”
    厉楚恒低眸，冷冷地瞥过那份报告一眼，唇角冷漠的弧度更加明显，“顾萌萌，你连评估报告都准备好了？！”
    “……”
    “下一步你就准备去拿掉孩子，然后拿出医生的报告，再用你这两天对我的好让我原谅你做的一切！”厉楚恒隔着桌子盯着她的脸，嘲弄地道，“顾萌萌，你算的挺好。”
    “我说了我没有准备在不告知你的前提下就去打掉孩子！”
    顾萌萌解释道，有些急迫。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的事？！”厉楚恒冷冷地问道，一双眸狠狠地瞪着她，薄唇微张，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顾萌萌！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说着，厉楚恒拿起那份评估扬了起来。
    顾萌萌很想解释，待看到他眼中的阴霾而暴戾的目光时，整个人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那四年中的厉楚恒，阴狠而暴躁。
    下一秒，厉楚恒手中的评估报告狠狠地朝她砸过来。
    顾萌萌没有闪躲。
    评估报告只是落到了她的身边，连擦过她的手臂都没有……几页纸从中飞了出来，如雪花般飘落在顾萌萌的周围。
    顾萌萌呆呆地站着，一双眸看着厉楚恒脸上的阴霾，眼眶微酸，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如果……我在不乎你的感受，就不会陷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了。”
    她大可以早些就把孩子拿掉了……
    “我要你只在乎我的感受！”厉楚恒冷冷地吼道，雾气熏过他的眼，“可你第一考虑的永远是儿子！”
    儿子，儿子，除子儿子还是儿子！
    “……”
    “顾萌萌！我告诉你，孩子我也有份！你没有权利打掉她！”厉楚恒的手指向她，眼中阴狠，“你敢动她，你看我怎么做！”
    厉楚恒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
    地上的狼籍。
    锅中的沸腾。
    这顿晚餐，他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
    顾萌萌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她早猜到会吵架的，可没想到厉楚恒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妈妈——”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len跑到她面前，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童妈。
    len看着地上的狼籍跑到顾萌萌身边，稚声稚气地问道，“你们吵架？”
    顾萌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一股天旋地转感袭~来，一阵反胃涌上来，肚中难受得厉害。
    顾萌萌来不及连忙吐到一旁的垃圾筒里，整个人瘫坐到秋千椅上，脸色苍白。
    “妈妈……”
    len紧张地看着顾萌萌，踮起脚不断用小手去抚摸她的脸，想要安抚她。
    “太太，是不是动胎气了？我陪你去检查检查。”童妈立刻说道。
    “只是正常的反胃现象，让我休息一会就行了。”
    顾萌萌淡淡地说道，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胃中翻涌得厉害。
    len看着顾萌萌，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渐渐聚起一丝憎恶，猛地转身往外跑去。
    “lg！”顾萌萌错愕地看向他，想要站起来却没力气，连忙推童妈离开，“童妈你帮我看着他。”
    “好，太太。”
    童妈立刻往外跑去。
    len一个人按着电梯坐到一楼，小小的身子在人群里冲了出去。
    大厦外面，夜幕垂下，一排车停在路边。
    面无表情的武江替厉楚恒拉开车门，厉楚恒冷着脸坐进去，车门还没关上，一个愤怒的稚气声音在车外响起，“坏蛋爸爸！”
    厉楚恒的目光阴沉地扫过去，只见len一个人站在外面，面红耳赤地瞪着他，一双小手握拳握得死紧，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待接到厉楚恒阴霾的目光后，len惊了一下，往后退一步，但还是壮着胆子喊道，“你不许欺负我妈妈！”
    呵，语言能力越来越好了，还会冲他发火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了……
    顾萌萌，你教出来的儿子太黏你了，根本不像个男人！
    厉楚恒冷笑一声，目光阴沉地看着他，“你懂什么？”
    len瞪着他，小手又用力地握了握拳，倒吸一口气后大声喊道，“我懂！妈妈有小宝宝了！”
    闻言，厉楚恒的眸光一晃，深深地盯着他的脸，愠怒地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小小年纪还学会偷听了！
    “童奶奶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len继续倒吸着气，然后硬壮着胆子冲厉楚恒大声道，“妈妈说我不要小宝宝，她就不生！”
    “……”
    厉楚恒意外地盯着len的脸，他脸上有着格外的认真。
    这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