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夕阳西下，天空盘踞着厚厚沉沉的云雾，整条马路上笼罩起金色的光芒，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仍是那一身黑色的长款大衣将他的人衬得格外修长英气，衬衫上，深色领带系得工整，一丝不苟。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顾萌萌搁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握紧，呼吸变得紧张。
厉楚恒瞪着她们的出租车，大步走来，脸上的阴霾浓烈，一双眼黑如深潭。
“砰——”
她身侧的车门被狠狠地砸了下，一个保镖用棍子直接将车门撬开，打开了车门。
司机不明所已，吓得顿时抱头靠到方向盘上，嘴里喃喃自语，“报警——快报警。”
……
保镖们退后一步，厉楚恒大步走上前来，站在车门前盯着她浓妆的脸，呼吸很不顺畅。
四目相对。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顾萌萌，捉迷藏的游戏好玩么？”很久，厉楚恒一手撑在车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阴沉地说道，“你看你把自己画成了什么鬼样子。”
他说过讨厌她化妆，为了躲开他，她居然画了这么浓的妆。
……
顾萌萌垂下眸，拳头握得很紧，“你这么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
“出来！”厉楚恒一拳砸在车顶，凶狠地说道。
顾萌萌明白自己这一回也不可能逃脱他的掌心了，只能从车里走下来，站到他面前。
他身上笼罩的阴霾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厉楚恒盯着她没有表情的脸，胸口堵得厉害，下意识地想去扯领带，忽然想到这领带是她重新打过的，便作了罢。
“你想逃到哪里去？”厉楚恒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逼出来，站在她面前瞪着她，没有动手。
已经有很久，他都不再舍得打她，只会强行克制自己的怒气。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顾萌萌抬起眸看向他阴沉得厉害的脸反问，“不是要抓我回去么，走吧。”
她现在也不可能逃得掉了……
说再多也没用了，她想要的新生活不可能会有了，她要面临的……会是周而复始的囚禁。
“顾萌萌！”厉楚恒又是一拳砸在车上，发泄着身上的怒气，“你到底想怎样？我不左右你的人生了，你回报给我什么？！你有了身孕还打算一个月后再告诉我？！”
她对他只有一次一次逃避。
连有了孩子还是想逃离他的身旁……难道看他像个傻子似地满世界去找她，她就开心了？
闻言，顾萌萌的眼睫深深一颤，有些困难地说道，“我想过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厉楚恒冷笑一声，“顾萌萌，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这孩子是他的！
他是孩子的爸爸！她凭什么不告诉他？还要带着孩子离开他！
厉楚恒的反应出乎顾萌萌意料之外，顾萌萌抬起眸看向他，“我以为，你会认为这个孩子是楚世修的。”
他这样的反应……究竟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我……”厉楚恒想反驳，话却堵在了喉间，眼里闪烁过一抹怔愣。
知道她有了孩子，他第一反应就是她有了他的骨肉。
他连一点楚世修的影子都没有想过……
他不是笃定她和楚世修上~过~床么？为什么从知道这个孩子开始，他完全没怀疑过……
或许，他早已相信她的话，她没有背叛他，她没有给他戴过绿帽子。
或许，他是信任她的……
厉楚恒眼里的闪烁看在顾萌萌眼里，以为他是被她问得犹豫了，问得说不出话来了……
心口像被抓扯般地疼，疼得她很想弯下腰来……
“没话说了么？”顾萌萌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还是，你想逼我打掉这个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他怎么会让她打掉他的孩子！
“如果不是呢？”顾萌萌反问，语气有些苦涩。
他不是认定她和楚世修上~过~床么？！
“顾萌萌！你非要跟我唱反调是不是？”厉楚恒被气得不轻，朝着她吼道，“我不信的时候，你怪我不信任你！现在我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还在这阴阳怪气？！你究竟想怎样？！”
……
厉楚恒的样子像个抓狂的孩子，也没有对她动粗，无可奈何的气急败坏。
“我不想怎样。”顾萌萌淡默地看着他，“我只知道，我在你面前从没有选择的空间，你要我怎样，我就必须怎样。”
他要她往东，她就必须往东；他要她吃东西，她就不能喝水……
厉楚恒对她的要求一向就是听话、顺从，否则……就是故意惹他动气。
“顾萌萌！我已经答应不左右你的人生了！”厉楚恒没好气地说道。
“是吗？那这些算什么？”顾萌萌看向站成几排的保镖，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如果你真的不再左右我，就让我离开，可以吗？”
他做不到的……
他的个性太强势了，他永远都习惯着掌控一切。
“让你走了我怎么办？”厉楚恒不假思索地道。
“厉楚恒，你的生活永远比我丰富，我不过是你人生的一道添加剂而已，如果你肯成全我，我会感激你。”顾萌萌注视着他紧绷的脸说道。
他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她可有可无，可她若被逮了回去，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了他和永远止境的黑渊……
“成全？顾萌萌，你在说什么笑话？”厉楚恒脸色有些僵硬，勉强露出一抹冷笑，眼里掠过伤楚，“我成全了你，那我呢？为了你，我花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事……”
顾萌萌打断他的话，言词有些讽刺，“包括和我爸……去做某个协定，让我当众被揭穿身世？”
这就是他为她做的事？
让她永远地认清楚自己和楚世修之间是不可能的？
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知道自己只是一桩婚外情的产物？！像小丑一样被无数闪光灯拍着？！
“……”厉楚恒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他早知道她在楚家庆功宴上已经爱上了他，他怎么会和顾新做交易！
“厉楚恒，你只是想得到我，不是爱我。”顾萌萌苦笑一声，心口泛着疼痛，“你连怎么尊重一个人都不懂，我们之间根本不适合。”
“……”
“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成全我，否则也不会带这么多人来了。厉楚恒，猫抓老鼠的游戏，你又赢了。”
顾萌萌不想再在大马路上被人这么围观下去，转身擦过厉楚恒的身旁往前走去。
反正最后的结局都一样，她不想保镖抓着丢到车里，还不如自己走过去，至少她的身体不用受苦……
“顾萌萌，我不管你信不信！这话我只说一次！”
厉楚恒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每一个字都吼得极其用力，“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我以后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只要你肯留下，我以后不会再和任何女人有瓜葛！你要怎样我都随你！”
……
顾萌萌的身影一颤，红唇紧紧抿住，眼眶忽然湿了。
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我以后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
只要你肯留下，我以后不会再和任何女人有瓜葛！你要怎样我都随你！
……
好动听的情话……
她期待这些话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等她心都凉透要走了，他却讲了出来……
他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机讲最动听的情话……
“顾萌萌！这不是猫抓老鼠的游戏，我要你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厉楚恒走近她，站在她的背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的是你爱我！”
他一次一次的囚禁无非也只是想让她爱上他！
她的心不肯臣服于他，他才会着急，才会想尽办法……
顾萌萌微微仰起脸，不让眼泪掉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漠，“如果我不爱你呢？我坚持要走呢？”
他会尊重她的选择么？
他霸道不可一世的性格肯让她离开么？
“你说过你爱我的……”厉楚恒就站在她的背后盯着她纤瘦的背影，这话多少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她都已经准备离开了，可能还爱他么？
她心凉了……
她若已经心灰意冷，他把她带回去了又有什么意义？是再一次逼她绝食，还是再一次逼她不跟他讲话？
可不把她带回去，他又怎么办？
他曾经把她推到楚世修身旁，那一段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如果再来一次，他不敢想象。
“爱并不能维持一段感情。”顾萌萌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缓缓转过身来淡默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我们之间需要各自的空间，而不是一直互相纠缠。”
他们的感情走下去，只会越来越畸型。
“我为你改！”厉楚恒用力打断她的话，目光深邃地盯着她画得有些妖气的眼，“你要我变成怎样，我都为你改！”
在她面前，他已经犟不起脾气了……
只要她肯爱他，她肯留在他身边，以后要他多低声下气都行。
他还是不懂她说的那一套什么信不信任，他只知道，这场征服的游戏里，输的是他。
输得彻彻底底。
“厉楚恒……”面对这样的厉楚恒，顾萌萌不知道还该怎样坚持自己。
她以为他会把她直接逮回去囚禁，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之前在中心公园还趾高气昂的男人为了留她下来，此刻变得低声下气……
这让她的心疼得缩紧，她忽然对走不走茫然了。
她承认，他的每一句话对她的杀伤力都很大……他只爱她一个，他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他什么愿意为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