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侯府。
午后被沈奕用手刀劈昏过去的沈天已醒过来,此时的他,正坐在惜花苑里。
他鲜少到这惜花苑来,更不会在此过夜,往日里他来,也仅是为看看沈葭,然现下夜色正浓时他却是坐在这惜花苑的厅子里,但不是为了沈葭,更不是为了来此过夜。
他坐在这儿,只是为了一件事。
为了那颗血色的玉珠。
此时的他,面色阴沉,眼神更是森冷,但不再如白日里那般失控,好似已经冷静清醒了下来。
他手边的茶几上摆满了三只一尺左右大小的檀木雕花盒子,盒子堆满了各式朱钗首饰,沈葭站在他身边,正将那些朱钗首饰一件件地从盒子里拿出,递到他面前,由他看了之后再递给站在一旁的婢子。
随着雕花盒子里的首饰愈拿愈少,沈天的眼神就愈来愈冷愈沉。
大夫人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上,想到他今日那险些掐死她的行为,现下再看着他这般沉着脸莫名其妙地一跨进院子便要看她所有的朱钗首饰,此刻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沈葭递到他眼前的每一件首饰,大夫人只觉心中忐忑不安得很。
待到第三只盒子里的最后一件首饰也取了出来,沈天忽地抬起手,将茶几上三只精致雕花的檀木盒子一把扫到了地上,吓了在厅子里所有人一大跳。
“父亲您怎么了?”沈葭手上还拿着最后取出的那根玉簪,忽听得盒子撞落在地的声响,她明显吃了一惊,随后关切地问沈天道。
只见他狂笑着,突然就将手上的孔雀步摇插到了正捂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脸喊叫不已的大夫人肩上!
“啊——!”大夫人跌倒在地,疼得撕心裂肺。
只见沈天还将脚踩在她的心口上,狰狞道:“不,本侯现在还不能将你杀死,本侯要先让帝君亲眼看看你这只会祸害我大燕国的青羽妖人是如何死的!”
沈天说完,躬下身,抓起了大夫人的头发,竟是将她拖着走出了厅子!
沈奕连忙跟着冲出了厅子,只留下面色苍白回不过神来的沈葭与一干婢子。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听大夫人说上一句什么,也没有给大夫人解释的机会,因为他的眼里,已经认定大夫人就是青羽之人!
而这青羽族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让沈天这般失控癫狂,没人知晓。
*
王城,清心阁。
清心阁是帝师言危居住之处,位于王城正西位置,平日里除了洒扫的太监,这清心阁几乎无人前来,很是安静。
因为言危帝师喜静。
清心阁里有一小亭,亭中置竹几一张,竹编的蒲团两张,此时这竹几上点着一盏灯,置着一壶茶,蒲团上坐着两人,一是帝君姬灏川,一是言危帝师。
言危帝师年纪约莫五十左右,头发花白,精神却矍铄,此时他正端着茶壶,为姬灏川满上一盏茶。
茶水带着清香,能沁到人心脾。
只见姬灏川微微抬手,站在一旁的崔公公便走上前来,将一只半巴掌大的小盒放到了竹几上,将小盒打开后才恭敬退下。
盒子里垫着柔软的绸布,一颗成人指甲盖般大小、浑身通透的血红色珠子便枕在这柔软的绸布中。
言危帝师看了那血玉珠一眼,神色不见丝毫变化,只听姬灏川客气问道:“这样的珠子,先生可是也有一颗?”
“回帝君,正是。”
“那可否请先生将关于这颗血玉珠的事情告知孤?”姬灏川又问。
言危帝师抬眸,看着姬灏川,缓缓问道:“帝君欲知青羽族之事?”
他道得不紧不慢,并不因与姬灏川面对而坐而紧张,更不因他前来的目的而吃惊。
“正是。”姬灏川没有捧茶。
反是言危帝师先捧起了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
“帝君为何会突然想要知道关于青羽族的事?”言危帝师将手垂下,却未将茶盏放回到竹几上,而是捧在手心里。
姬灏川不答,只是盯着言危帝师看而已。
崔公公则是将头垂得低低的。
言危帝师又捧起茶盏,没有回答姬灏川的话,反是慢慢品起了茶水来。
姬灏川不着急,也捧起了茶盏,轻呷了一口。
片刻后,在这淡淡散开的茶水清香中,只听言危帝师缓缓道:“从二十三年前开始,这世上就再无青羽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