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还是在保定时,先是孙良栋,接着是张守仁跟上,把个高起潜顶的毫无办法,回京自是恶狠狠告了一状,不过有薛国观在外,王德化曹化淳在内,这个风波是轻松化解了。
内廷之中当然也是有不少人心中不服,就算是王德化看了薛国观的面子不加追究,但终是在心里埋下一根刺,只是暂时隐忍罢了。
最为要紧的,还是张守仁在崇祯面前奏对得体,大得崇祯欢心。
内廷之中都是明白,皇帝对臣子的观感完全看心情,接见后看的顺眼的,内廷如果有什么说法,皇帝不仅不会听,还会十分怀疑,是不是内外勾结?
有崇祯这尊大神保驾护航,张守仁是成功过了一关。
但辽镇上下,毕竟是不大了解内行。在他们眼中,张守仁能量显然太大,高起潜被顶到了墙角,彼此当面撕破脸皮,这样高太监都拿张守仁没有办法,加上张守仁又斗翻了杨嗣昌和兵部,这威名更是远扬,辽镇上下从保定返回,过一阵子就离京返回关宁,此次宴请,应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纯粹的拉关系了。
“好,帖子不敢收受,请回复众位将军,在下一定去就是。”
“好,申时开席,请少保务必驾临。”
这个送帖子的小校十分精警,临辞之际,又垫了一句:“还请都司大人,并各位指挥大人,也都请一并光临。”
“嗯,我看着办吧,也不能不留人看家。”
“是,我会回复少保的意思。”
待这个小校走后,张守仁笑道:“世福这个都司不能去,其余游击以上,都随我去赴宴吧。提前告诉你们,辽镇那边十分爱享受,喝酒的菜肴都是上品自不必提,还一定会有歌妓助兴佐酒,你们这些土豹子,今天算是能开眼了。
“征虏驾临,辽镇上下都是高兴之至!”
先开口的是个大嗓门,一身麒麟服饰,应该是总兵官祖大弼。张守仁连忙抱拳还礼,笑道:“祖大哥不要这么称呼,都是吃一碗饭,虽然不曾在一个锅里搅过勺子,但天下武官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生份外道。”
“好,很好!”祖大弼大喜,倒没有想过张守仁这么没有架子,原本这一场宴会就是套近乎才会摆席,但上来就是这么热络,倒也真没有想到。当下便是搀住张守仁右臂,笑道:“既然这样,我比国华老弟大十来岁,就托大一些吧。来,这位是山海关赶来的吴大哥,这是咱祖家的老三,这位是张副将,杨副将,金参将……嗯,这个是……”
介绍到吴三桂时,祖大弼也是有点为难。
以张守仁的身份,虽说是副总兵,但绝不能拿他当一个副将来看,而是镇守一方的豪强大帅,不仅有兵,还有地盘,有赫赫声威,所以就算张守仁的年纪是才二十来岁,但以兄弟称呼,在场辽镇诸帅,包括祖大寿和吴襄在内,都是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
至于辽镇的普通副将和参将太多,只称军职便可,他们是一会负责和张守仁的部下打交道,张守仁这里,打个招呼就行了。
倒是吴三桂么……说是左协前锋副将的身份,勋、阶、散官都差的远,更不是张守仁这样一镇之主的身份,平等视之自是不可能,但把吴三桂当一般副将也是不成,当子侄吧……吴三桂和张守仁可是差不多,甚至是吴三桂还要大上几岁。
“是长伯兄吧?”
在祖大弼为难的时候,张守仁倒是主动上前一步,握住吴三桂的手,笑道:“早闻长伯兄大名,一直渴欲结识,今日能得相遇,那些俗礼就不要讲究了。”
一直默然不语,由着祖大弼做主的吴襄闻言大喜,忙对吴三桂道:“长伯,征虏这么看重你,你一会坐征虏身边,好好讨教一下为将之道。<>”
“是的,父亲,儿正有此打算。”
吴三桂适才也是一直盯着张守仁在看,这年头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追星族,但以吴三桂的角度来说,他也是少年英雄,早早成就大名,并且也是在千军万马中厮杀过的,白袍小将的威名,也早就传遍了辽镇和大明朝堂。
等张守仁成就大名之后,他就赫然惊觉,自己那一些战功在人家跟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张守仁年纪更小,战功更高,特别是在高起潜面前,丝毫不畏惧权势,而在朝中的经历又是叫人觉得,这个将领不仅善战,亦是善于朝堂政争。
这样的一个人,吴三桂心服口服之余,产生一些敬畏和崇拜的心理,也是十分正常。
张守仁一进来,他便打定主意,要好好讨教一番,此时有了自己父亲吩咐,那就是更加的方便了。
当下便是做出延请的手式,对着张守仁笑道:“征虏请!”
“长伯兄客气了。”
一行人纷纷下马,然后都是寒暄客套,辽镇这一次与登莱镇的结交算是下了功夫,登莱镇中游击以上的将领都是打听出姓名履历来,寒暄之时都是十分亲热。
只是登莱镇的诸将毕竟一年多前还只是贫困军户,和辽镇这些真正的将门世家相比起来在底蕴上就差了很多,从营门到酒宴摆设之处不过短短几百步,就这么一点距离,不少辽镇将领便是暗中撇嘴:“这登莱镇上下,还真的全是一窝暴发户啊。”
“原本应该到寒舍摆酒,或是到吴府家宴,但此宴毕竟是我辽镇上下仰慕少保和登莱镇的各位将军,若是宴至私邸反而是不恭了……”
安坐之后,祖大弼也是笑着解释为什么在军中宴客,而不是到私邸。
他和吴襄都是辽东的大军头,一年几百万的军饷过手,吴家和祖家早就发的透了,在京师他们不仅有房子,而且都是几十进院落的大宅邸,在那里宴客当然更是舒服一些,而这般解释,也是怕张守仁误会。
“哪里,”张守仁欠一欠身,笑道:“末将是一直住军营的,住在营中,反而更自在许多。”
“听闻征虏治军十分严谨,将道超卓,我等齐集,也是想听征虏教诲啊。”
“吴大哥,祖大哥,三哥,咱们若是这样说话,实在是折杀小弟了,万万不敢当。”张守仁做了一个手式,十分谦虚的道:“小弟的战功不过是侥幸,论起兵马精良,还是要数辽镇。”
这么说法,辽镇诸将当然也是十分谦逊,说到最后,不知道是谁提议,张守仁领着登莱诸将,在辽镇诸将陪同下,巡视军营。
“大人,谁说有歌妓的?”
起身之时,孙良栋笑问道:“苏万年他们,可都快急哭了。”
张守仁从鼻中一哼,冷然道:“叫他们端着点,一会丢了浮山的脸,回去打军棍。”
话是这么说,不过奇怪也是十分奇怪……辽镇这些丘八,捞钱在行,什么时候对军务上的事这么上心和认真了?
辽镇在京师的兵马已经不多了,大半的勤王兵已经在返回途中,东虏已经出边墙,蓟镇兵马和民夫在重修被破损的边墙破口,辽镇主力也要赶紧返回关宁一带,毕竟在入关之前,皇太极率两黄旗和正蓝旗在关宁战场策应,万一再出什么篓子,这热闹可就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