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赏桃,自是尽兴而归。
林彦宇自回到家中,第二日便找上了叶府。
敲开大门后,管家将他直接领到叶昭远所居的绿绮阁。
打量打量门口挂着的“绿绮阁”牌匾,林彦宇向管家笑道:“怎么叶琴师的居所像是个女孩子的闺阁?绿绮,倒也是好名字。”
“遗恨相寻,弦断相如绿绮琴。林大人莫非未曾听说过这‘绿绮’之名?”清冷的声线从屋中传来,叶昭远不止何时立在房中,正冷冷的打量着来访者。
林彦宇愣一愣,忙笑道:“是林某失礼了,只是总想着叫做‘号钟’或是‘绕梁’亦可,为何独独叫这‘绿绮’?”
叶昭远礼貌的微微一笑:“在下艳羡相如先生风采,亦渴求文君一般知己,如是而已。”
停一停,道:“敢问林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林彦宇眼光微瞥向一旁的侍女管家,叶昭远遂打发一众人等下去。屋中惟剩下两人。
“林大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一面请林彦宇坐下,一面仔细打量这个号称“当朝第一才子”的新科状元。
翰林宴时太极殿外的那一幕,他从未有忘怀,对林彦宇也总心有芥蒂。
“宫中贵人令我来寻你,去见两个人。”开门见山,林彦宇也不同他打哑谜。
叶昭远吃了一惊,却假装不明白,道:“宫中贵人?是何人?还请明示。”
林彦宇唇角打转着笑容道:“叶琴师在在下面前也不必装作不知,大家都是明白人——说白些,带你去见令尊令堂,可明白?”
饶是叶昭远再多冷静,此时也忍不住从坐上跳起,语带微颤:“什么……让,让我……?”
林彦宇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在下也晓得叶琴师思父母心切,只是切勿这般激动,别给外人看了去。
叶昭远自知失言,忙坐下,却还是平不下心,又按捺不住问:“敢问林大人,何时可以出发?”
林彦宇轻轻笑笑:“只要叶琴师有空,随时可以起行。”
“那现在……”
“唉!别急,在下还有些问题想问的。”
“林大人想知道什么?”
林彦宇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在下想知道,你和叶婕妤的关系。”
叶昭远登时如一盆冷水浇下,霎时间什么都清醒了。脸色微沉,道:“叶婕妤与叶某,不过是音律上的同道之人,并无其他关系。”
林彦宇眼露一轮精光,道:“我先前说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叶琴师在在下这里,何必藏着掖着,倒像拿林某当外人了。”
冷冷的扫过一眼林彦宇,叶昭远微哼一声道:“我倒是想知道,林大人何曾算是叶某的‘自己人’?”
林彦宇结舌,半晌,道:“看来在下与叶琴师话不投机,明日此时,京城北门城门口见。”说罢,拂袖就走。
叶昭远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光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
第二日,叶昭远依约来到北门城楼下,林彦宇已经到了多时,一旁还停着两匹马。
见叶昭远到了,林彦宇抛给他一条黑巾道:“蒙了眼睛,这就走了。”
叶昭远接过,皱了皱眉,却还是反手系上黑巾,朦朦胧胧的感觉林彦宇扶着他上了马,渐行渐远。
很努力的想要记住曾经走过的路,却发现七拐八弯之后,莫要提记忆,连方向感都凌乱了。叶昭远只知道自己闻见了山涧清泉的味道,暗自想想,大概是在某一座山中。
不知走了多久,听得林彦宇说了一声“到了”,便被扶下了马,之后,眼前重获光明。
许久的黑暗让他的感官一时不能忍受光亮的刺激,却还是勉强着睁眼去瞧这个幽禁了自己父母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错的庄园,气阔的大门上高挂着“碧云庄”的牌匾,随着林彦宇进去,只见里面曲径通幽处,鸟鸣花香,景致秀丽又不乏大气。正兀自观赏间,林彦宇停步在一间房间门口道:“到了,你自己进去,我在门口等你。”
叶昭远点点头,跨进了房中。
林彦宇在门口坐等,总以为这场会面会持续许久,不料才过一刻钟,叶昭远便已经出房门,细细去观看,只见他的眼睑有些湿意,显然是情绪激荡时有流过泪。
轻轻一笑,道:“叶琴师果然孝敬。”
叶昭远也不去理他,自顾自的往外走去。面上一派冷静,心中却是情绪激荡。
并不是不想同父母多聚,只是他那双深明大义的养父母在最初的激动之后,稍稍吩咐了几句便把他往外赶,只道别让别人生疑。他只得含泪三叩首,离了房间。
父亲殷殷嘱托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远儿,我知你报仇心切,只今上唯有一幼子,若此时行事,怕要天下大乱,为你一家之仇恨而倾天下,绝不是男儿当为!再有,这囚禁我们来威胁你之人,用心定然深远,我希望你好好查查他们的背景,再行事也不迟。”
这几句话,当真说到了他的心坎中。
微微瞥一眼林彦宇,叶昭远心中已有了计较。
“今日带叶某来着荒山野岭,委屈林大人了。”之前两人闹的不甚愉快,此时自然是该由他放下身段。
林彦宇应了一声,也不说话。
叶昭远暗一咬牙,又道:“在下有一疑惑,不知林大人可否予以解答。”
林彦宇奇异的瞟了他一眼,道:“叶琴师也有不明之处?”言下之意,定是以为叶晴依什么也不瞒着他。
“有。就是林大人同叶婕妤的关系。”既不能表达出不知实情让林彦宇看轻,真让他说却又什么也不知,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拿这个问题。
“这话好像在下才问过叶琴师。”林彦宇嗤笑一声。
“叶婕妤向来对我知无不言,可对林大人,却是不肯透漏半个字,怎能不叫在下疑惑?”
林彦宇果然警觉:“她什么都对你说了?”
叶昭远微微点头。
眉心微蹙,没料到叶晴依会对这样无关的一个人透露实情,但终归还是有几分不信,狐疑的打量着叶昭远。
叶昭远无畏的回看他,又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晓得父母被囚于此?”
林彦宇吃了一惊:“你知道?”
微微一笑,若冰雪乍融:“怎能不知?我与她合作,彼此自然要清楚底细。
林彦宇深吸一口气:“你也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默默点头,叶昭远知此时已届关键。前几夜同白含的谈话言犹在耳,此刻看林彦宇的反应,即刻便料到了林叶二人定非大衍人士。
想到此节,又抛出一句话:“你二人非我大衍人士,可对?”
叶昭远淡定的态度及连续道出的话语彻底使林彦宇信了他所有的话,林彦宇呼出一口气,露出苦笑道:“没料到依晴对你还真是说了不少,那我也不必瞒了,她是我未婚妻。”
说罢,许久没有收到对面人的回话的林彦宇疑惑的抬起眼来,却意外的见到了叶昭远瞠目结舌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