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华宫。
“他找死。杨洛,你带人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给朕抓来,朕要让他知道蔑视我皇家威严的下场。”听完苏雁的哭诉,龙绮皓顿觉怒火中烧,他那副神色吓得焦阳殿内所有的人都浑身发抖。
“皇兄……”龙水心瞪了一眼身旁的苏雁,起身扯住了龙绮皓的衣袖,想要阻止他。然而正在怒火中燃烧着的龙绮皓此时又怎能听得进她的话。
“丫头,你给朕回绮华宫,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朕自会处理。”龙绮皓背对着龙水心,冷冷地说道。
“是,臣妹告退。”龙水心知道此刻阻止皇兄,无异于火上浇油。她不能挑战他的极限,所以龙水心决定从长再议。
接下来的时间里,龙水心一直都在找机会,试图劝阻皇兄,然而龙绮皓的态度却一直都不曾改变。万不得已,龙水心去动员朝中官员,希望可以通过他们的联合保本来保全上官云北的性命,然而这在龙绮皓那里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一切努力的结果就是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龙绮皓下旨三日后将上官云北处斩。事情已然成了定局,龙绮皓的意愿变成了书面文字,这意味着事情真的很难再改变了。
焦阳殿前。
“公主,您别再跪了,没有用的,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您已经救不了驸马爷了。”苏雁跪在龙水心一旁泪雨滂沱。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恨自己当日在皇上面前的多嘴。公主已经在焦阳殿前跪了三个时辰了,然而皇上的旨意仍旧没有丝毫的改变。看到公主的身体开始晃动,苏雁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可是她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宫女,看着殿里、殿外这一对同样固执的兄妹,她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龙水心没有回应苏雁的请求。她不是不恨上官云北,她怎么会不恨他?从小到大,她贵为公主,没有人敢对她说不,可是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儿说他要娶一个烟花女子。她怎能不怨?从离开柱国将军府的那一刻开始,龙锦就在想:上官云北,我堂堂一个公主,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今生,你要怎样才能洗刷我这一辈子所受到的最大的耻辱?
然而,龙水心从没有想过要让上官云北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夫妻之情和皇室的尊严,她选择了前者,毕竟在她的心里,再大的威严也抵不过一个人的生命,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丈夫。
终于,龙水心的体力有些不支了,她觉得一阵眩晕,眼前的天和地都莫名地旋转起来,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极力撑起的眼皮渐渐合上,耳边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之后的世界一下子变得静寂了,龙水心的意识暂时“休眠”了。
绮华宫。
“公主,您醒了?”龙水心醒来时,看到正泪汪汪地守在床前的苏雁。
“苏雁,我睡了多久啦?”龙水心努力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
“公主,您好好休息吧,别乱动。想要什么就吩咐奴婢,奴婢去给您拿,太医说您现在气血太虚,需要安心静养,腹中的胎儿才会健康。”苏雁见龙水心要起身,忙按她躺下。
“苏雁,你说什么?什么胎儿?”龙水心没有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苏雁。这也难怪,光是上官云北的事情就已经够让她心烦的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其他事情。
“公主,太医说您已经身怀有孕了,您就快要做母亲啦!”苏雁一脸欢喜得看着龙水心。
“孩子……苏雁,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龙水心先是低语,接着便是急促地问话。怀孕的消息没有让她感受到片刻的喜悦,她想到的依旧是关在天牢里的那个男人。
“公主,还有两个时辰驸马就要……上路了……”苏雁满脸忧伤地看着龙水心。她不想告诉主子这个消息,可是她无法隐瞒,因为她知道龙水心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苏雁,扶我起来,我要去焦阳殿。”
“公主,没有用的,皇上不想让您去找他,所以昨日午时就出宫了。皇上说……”
“皇兄他说什么?”龙水心急切地看着苏雁。
“皇上说,让奴婢去……去送杯酒为驸马……送行……”
“苏雁,你刚才说皇上不在宫里?”龙水心突然来了精神。
“是”,苏雁猛地紧张起来。她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又怎么会识不破她的心机,“公主,您要做什么?您想假传圣旨,对不对?可是皇上出宫前交代了,说如果您去救驸马爷,那上官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为此事付出代价……”苏雁的声音越来越低。
龙水心一惊:她所想到的,皇兄都想到了,所以他才会在此时仍能安然地出宫躲她。贵为公主,她却连自己的丈夫都救不了,龙水心不禁冷笑了一声。
三个时辰后。
“公主。”苏雁终于出现在了绮华宫门口。
“一切都结束了,是吗?”龙水心淡淡地问道。
“公主,驸马走得很安然,没有承受太多痛苦,这是他留给您的书信。”苏雁缓缓地递过来一封书信。
龙水心接过书信,只刚看了几行,就已经泪流满面。
公主,
请允许我再叫你一声“丫头”。我走了,走之前告诉你这一切,或许你会笑我太傻,甘心用生命去验证一个事实。那天夜里,你在睡梦中呼唤的那个叫“江南”的男子,是你曾经深爱过的人吧。他给了你痛苦,才会让你依旧如此记得他的罢。那一刻,我嫉妒他,所以我告诉你我要娶一个青楼女子,只是为了证明你是否依然在乎我,哪怕只是曾经在乎过,可这一切却是以付出我的生命为赌注。
皇上真的发怒了,一道圣旨,我被关进了死牢,从此与你咫尺天涯。我央求再见你一面,只想证明,你对我的爱超过那个人,可你终究没有来。苏雁端着酒出现在了天牢,我知道这是她替你来看我了。她告诉我你向皇上求情的经过,并告诉我你已经怀了身孕也告诉了我皇上是怎样的震怒,然后万分不愿地跪呈了那杯毒酒。我知道,皇上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没有让我身首异处。然而我毕竟还是挑战了皇室的尊严:青楼女子与公主共事一夫,这对于皇室该是怎样的蔑视,我又怎会不懂?可我终究还是采取了这样的方式,只是因为我爱你,也希望证明你在乎我。
公主,我该上路了。临终前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请替我照顾陌溪,如果有一天,羽云从塞外回来,你可以将陌溪交给他,我不想姐姐、姐夫在天上仍旧挂念着襁褓中的女儿。至于我们的情缘,希求来生能够再续吧,如果公主愿意的话。纸不尽千言,永别了,丫头!
愚夫上官云北
龙水心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笑上官云北傻,还是笑自己太笨,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上官云北自那夜以后的变化。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造化弄人,让她连怨恨的机会都没有,徒留的,只是无尽的伤感。上官云北去世之后,龙水心就一直住在宫里,未再踏入过柱国将军府一步。她将尹陌溪接进了宫里,践行着上官云北最后的请求,直到尹陌溪长到十七岁。,无论宫里,还是宫外,有关龙水心跟上官云北的一切故事都在瞬间凝固了,慢慢地,这段往事甚至被所有的人“遗忘”了。
“公主?”耳边突然的一声呼唤将龙水心从尘封已久的记忆里唤了回来。龙水心轻轻擦了擦眼角,转过身去。
“公主,您怎么啦?”苏麼麽担忧地看着龙水心。
“苏雁,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遗忘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最近又都突然想起来了?那两个丫头,最近常常让我想起一些事情。”
“公主,既然这样,那奴婢以后就让小主子和尹小姐少来打扰您,这样好吗?”苏雁关切地问道。其实,她心里明白,龙水心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只是把它藏在了心底,龙锦和尹陌溪的长大才使得龙水心不自然地想起了那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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